本文作者是时光编辑部的@隐饮 用电影治愈生活。
在美国体操协会内部,有一场跨世纪的性侵丑闻。
从九十年代起,一个普通的男人犯罪长达20年,受害女性超过500人,待续时间之长,受害人数之多,令人咋舌。
这个十恶不赦的禽兽,就是前美国奥运体操队领队医生Larry Nassar(拉里·纳萨尔)。
他在几十年的职业生涯中,利用职务之便,猥亵、性侵包括奥运体操冠军在内的多位女性。绝大部分受害者,当时都还是未成年少女。
今年六月底,网飞推出了关于这个案件的纪录片:《吹哨人:美国体操队性侵丑闻追踪》,完整地还原了事件始末。
最终纳萨尔最终获刑175年,40年不得假释,他将终生待在高墙之内。
包庇他罪行的美国体操协会负责人,也受到了该有的惩罚。
这个案件自2017年就已经公布,但对大众而言却显得谜团重重。
人们最费解的有两点:
一个体操队的队医,为何能残害如此多的未成年少女?
在长达20多年的时间里,不断有人遭遇不幸,为何无法阻止悲剧继续发生?
这到底是个人的不可饶恕之罪,还是体制的罪过?
被匿名的“运动员甲”
纪录片《吹哨人:美国体操队性侵丑闻追踪》6月24日上线网飞,口碑表现相当不错。
目前豆瓣8.4,IMDb7.7,烂番茄新鲜度至今仍是100%。
这部电影的英文片名《Athlete A》,指的就是美国体操协会内,被匿名代号为“运动员A”的举报者玛吉·尼科尔斯。直译的话,可能翻译成”运动员甲”更为贴切。
玛吉·尼科尔斯
她是美国体操国家队队员,2015年世界全能体操赛亚军,屡战屡胜的她本来是参加奥运的热门候选人之一。
美国体操协会残忍地打碎了玛吉拼搏多年的奥运梦想。她不仅失去了奥运参赛资格,连候补名单都没有她的名字。
为什么?因为玛吉选择当一名“吹哨人”,她要揭露队医纳萨尔性侵丑事。
2015年,玛吉来到一个封闭式训练营,为第二年的里约奥运会做准备。
受伤病困扰,她求助于队医纳萨尔治疗背部疼痛,但在治疗过程中,纳萨尔不仅摸了她的私处,甚至把手指直接伸进了她的下体。
得知这件事后,玛吉的父母没有立刻报警,而是报告给教练,教练又上报给了体操协会主席斯蒂夫·佩尼。
出于对主席的信任,他们耐心等待处理结果,佩尼告诉玛吉的父母,“别担心,我们会处理报警的事,家长无需多虑。”
一年多过去,纳萨尔继续逍遥法外,玛吉的父母不断被佩尼恐吓,甚至拿奥运参赛名额作为威胁,“不能说这件事,因为会妨碍调查”,但这一切都是体操协会的谎言。
纳萨尔自1986年起担任美国体操国家队的运动训练师,从1996年到2014年,他一直是美国体操队的王牌队医。
官官相护,为了维护美国体操队的脸面,体操协会对队医的恶行,选择了默许和纵容。
不可饶恕之罪
纪录片的另一条支线,讲述了《印第安纳波利斯星报》的媒体人,持续挖掘真相,并和美国体操协会斗争的过程。
报社发出的第一篇新闻,标题是《对性侵视而不见》,文章中提到美国体操协会对教练的性侵指控应对不力,拒绝报警,只保护教练不保护孩子。
一石激起千层浪,2000年悉尼奥运选手杰米·丹泽尔(Jamie Dantzscher)和前体操运动员、女律师瑞秋·霍兰德尔(Rachael Denhollander)等人纷纷和报社联系,愿意站出来作证,自己曾遭到队医性侵。
瑞秋·霍兰德尔是第一个公开检举纳萨尔的运动员。
她斗争到底的态度非常坚决,为了与纳萨尔对抗,她转学法律成为了一位律师,十多年里她默默收集证据,等待时机。
然而,挺身而出、实名举报的代价非常大,她曾经被千夫所指,整个人瘦到脱了形。
瑞秋对记者说:“我要是16年前能处理这件事就好了,当时做不到,但现在我能做到。”
为何做不到?因为她当时只是一个15岁的孩子。
这还要和大家普及一下美国体操界的历史背景。
1976年蒙特利尔奥运会,年仅14岁的罗马尼亚体操选手纳迪娅·科马内奇,一举摘得3枚金牌。
她的成功,在全球掀起了小女孩练习体操的热潮。
纳迪娅的教练贝拉和玛莎·卡罗利,后来来到美国体操队执教,并把铁腕手段执行到底,教练就是绝对的权威。
为什么练习体操,要选未成年的小女孩?
首先因为体操运动要求选手身形娇小,小女孩体态轻盈灵活,容易做高难度动作。
还因为她们更容易控制。在严苛的封闭的环境下,她们长期遭受高压训练,谁也不敢发声和反抗。
这些体操选手在十岁左右,就被送进了训练营,严酷教导和虐待儿童之间的界线,早已模糊。
在奥运的赛场上,背负国家队的压力,“赢”最重要,至于训练过程有多么惨无人道,根本无人关心。
队医纳萨尔,成了体操队员心中,黑暗里唯一的光明。
他看起来亲和力十足,风趣幽默,还会偷偷塞给队员们零食。
他披着医学的外衣,打着治疗的旗号,光明正大地接触小女孩们的身体。
在这样的环境下,当明显的虐待、性侵行为发生时,她们已经不再相信自己了。
因为队医纳萨尔,可是她们在体操队的“好朋友”啊!“好朋友”怎么会伤害自己呢?
纳萨尔为了给女孩们洗脑,甚至录制了上百期讲解疼痛治疗教学的小视频。
在视频中不难发现,他借机对女孩做出相当露骨的动作。
甚至在接受调查时,他都能夸夸其谈,扯出一大堆别人听不懂的医学名词,掩盖自己的龌龊行为。
纳萨尔本就是个心怀不轨的恋童癖,加上极端便利的犯罪环境,他的举动愈加猖狂。
瑞秋·霍兰德尔透露,纳萨尔甚至敢当着她妈妈的面,一边用身体遮挡家长的视线,一边用左手性侵她。
杰米·丹泽尔在参加2000年悉尼奥运会期间,仍然难逃纳萨尔的魔爪。
这让她的奥运经历如噩梦一般,“成为奥运选手,我并不骄傲。”
体制之恶,难辞其咎
个人的不可饶恕之罪固然可恨,但体制的罪过同样难辞其咎。
美国体操协会纵容助长了纳萨尔的罪行持续发生。
早在2014年,时任美国体操协会主席的斯蒂夫·佩尼,在公开场合接受提问:
“如果收到不正当性行为的投诉,是否会向上提交当地政府处理?”
他的回答很简单:“不会。”
协会有一条奇葩的规定,除非家长和被害人出面签字,否则举报将被视为“传闻”,不予受理。
在体操协会眼里,运动员们被赋予了两项最重要的价值,夺冠和赚钱。
为了维护美国体操队在国民心中的健康形象,还有她们带来的巨大商业价值,其他的一切都可以牺牲。
在2015年6月,教练玛莎·卡罗利就知道纳萨尔性侵小女孩,按照德州法律她必须立刻报警,或通告儿童保护合作部,但她没有。
女子项目服务部的负责人朗坦费恩没有通报,体操协会主席斯蒂夫·佩尼同样没有。
他们一边残忍打压举报者玛吉的奥运梦,断送她的职业生涯;一边又不惜用工作机会等手段,贿赂FBI的调查员,甚至在《星报》报道事件后向其施压,试图控制舆论走向。
体操队员瑞秋站出来揭发的时候才发现,早在她遭受性侵的几年前,已经有多名女性提起投诉,最早可追溯到的是1997年,但却始终没有引起应有的重视。
用一句这部电影的网友短评总结就是,“任何密不透风的体系,都可能潜藏着对权力的滥用。”
职业运动队自成一个壁垒森严的小社会,对权力的滥用尤为明显。
教练失职、体操协会主席一手遮天、FBI调查员办案不利,正是因为每个环节都失职,造成了上百例受害者的悲剧。
在纪录片结尾,美国体操协会前主席佩尼,以及教练组成员都被抓捕,协会重新组建。
美国司法部也开始介入,调查美国体操协会、美国奥委会以及FBI,处理运动员性侵指控的程序是否合理。
女性勇敢发声
恶魔队医纳萨尔,终于被绳之以法。
2016年,警方在纳萨尔的家中发现了大量儿童色情光碟和3.7万张照片偷拍照片,将其逮捕。
88位女性申请到法庭与纳萨尔面对面,公开自己的经历,出庭的证人又激励了更多申请者。
听证会延续了7天,共有156位证人站到了法庭讲台前。最终有超过500名受害者出面指控,包括9位奥运选手。
最著名的奥运选手,是在2016年的里约夏季奥运会上,摘得四金一铜的体操名将西蒙·拜尔斯。2018年1月,她在社交媒体上承认曾遭到队医纳萨尔性侵。
面对这些受害者,舆论开始变得很不友好。
有人说她们无中生有,有人说她们是酒鬼是荡妇,甚至还有人污蔑她们说,如果享受其中,那还算性侵吗?
但对于这些女孩来讲,既然选择站出来面对,就做好了破釜沉舟的心理准备。
她们想让更多人明白,感到羞耻的不应该是受害人,而是罪犯本人。
自女星艾丽莎.米兰诺在推特上发起“Me Too”运动开始,全世界有越来越多的女性勇敢站出来,为自己曾遭受的性侵害或者性骚扰维权。
在影片中,还有个令人动容的场景。
玛吉的妈妈代表她在法庭的陈词:“我不愿意继续被匿名,我不是运动员A,我想让大家都知道,受害者就是你们耳熟能详,一直关注着的玛吉。”
体操本应是那些女孩的美好梦想,如今却成了她们一辈子的伤疤。
这部纪录片和之前网飞出品很火的另一部纪录片《杰弗里·爱泼斯坦:肮脏的财富》,很有共通之处。
拉里·纳萨尔和爱泼斯坦都是典型的恋童癖,他们依靠自身的便利条件,把魔爪伸向了懵懂的未成年少女。
他们总能巧妙地掩盖自己的罪行,而受害者往往因当时年纪太小,以及客观因素所限,长久地挣扎于自责和羞愧之中。
外界并不知道,纳萨尔残害的几百个未成年女性,这几乎是每个女孩的第一次性经验。
从那时候开始,她们就被剥夺了去爱或去表达爱的能力,这深刻长远地影响了她们的身心状态。
如果不是体制的罪恶,如果纳萨尔的上司做了该做的事情,这些女孩本不该碰上邪恶的队医。
当年她们是“无名无姓”的受害者,在如今的环境里,终于能让她们勇敢发声,抱团抗争,洗去内心的屈辱和愤怒。
正义的力量虽然会迟到,但幸好没有缺席。